【路西法X你】魔鬼末日诱惑
*开启末日复仇、试图下套色诱的西方魔王X实用主义泛神论、钝感力 up 的凶残东方人“你”
*又名《魔鬼的赌注:三天为限,那小丫头片子的灵魂归我》(自信版)《撒旦特烦恼:谢邀,刚到人间,该怎么让她相信我真的很灵》(现实版)
*时间地点定在千禧年末的纽约。世界观、剧情线部分设定走的是电影《魔鬼末日》(1999),但魔改,完全 ooc,基本没啥关联。Anyway,原剧拍得烂透顶,但是里面 Grabriel Byrne 演的撒旦真的帅到让人嗷嗷叫啊!
*私设如山。本文里的撒旦特指堕落天使长路西法(参考了《失乐园》里的设定,因不愿跪拜圣子耶稣而堕落),不是那个引诱夏娃食禁果的小蛇(那条蛇本文里被路西法剥皮玩了 bushi)。
*女主“你”叫张雫(nǎ),英文名音译 Zarah。中文名灵感来源于民国军阀张宗昌因求雨不得怒拿大炮连轰龙王庙的轶事。此外,希伯来语里 Zarah 有黎明和东方之意,正好和路西法“晨星”的意象配对。
*喜欢一些东西方因文化信仰差异碰撞出的火花
*不能较真啊,这是吊儿郎当的沙雕相声文学
*甜文,是甜文啊!
*全文10k+。
开始前放张《魔鬼末日》里撒旦的剧照
“天崩,地裂,一万颗陨石随机砸落。海啸迎面来袭,火山摇摇欲坠。尖叫,放纵,恐惧,狂欢,世界彻底完蛋。我亲爱的,在末日尽头,本王诚邀汝与之共舞。”
“好耶!世界末日万岁!那我明天是不是可以不用早起上班了?!”
1.
事情是从前天开始变得诡异起来的。
敲门声,夜半。
无休无止。
你满脸不情愿地爬起来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个裹着一袭大长黑袍,脖颈处露出半截白色神父领的家伙,胸前悬挂十字架,指尖夹着圣经,浑身解数试图笑得和蔼,只是表情太刻意,显得没有说服力。
“什么事。”
你捏捏眉心,抬头望天,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
然后他笑眯眯地说:
“女士,您有兴趣了解一下耶稣吗?”
“……”
“…………”
神经病。
你想。
就这?
大半夜的就是为这?
你还以为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天主教派人来推销一下他们诺亚方舟的头等舱船票呢。
所以现在的神职人员还要上夜班吗?
哇,真的好辛苦。
但还是平白无故被人扰清梦的你更苦!
想起明天一早还要起来准备食材,你深吸一口气,懒得和他纠缠。于是你眼皮一抬,先发制人地质问道:
“带鸡蛋了吗?”
“呃……什么?”
对方似乎有些困惑,笑容短暂地僵住。
“鸡蛋,生鸡蛋。最好两大箱。你带了吗?”
你上下打量着他,墨发浅瞳,薄唇噙笑,双眼皮 ,下垂眼,皮肤白皙到透明,眼尾眉梢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总之,长得漂亮,不像凡人。
当神父倒是可惜了,他这模样可不适合皈依什么见鬼的上帝啊。你想着,脸色放宽和了几分。
不过这一切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你只是偶尔思维发散,爱管闲事,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所以当你看见他一副支支吾吾,手足无措的模样,便干脆很没什么同理心地合上了门,揶揄的语气间还夹杂着几分难以辩识的恶作剧。
“没有吗?那免谈了。晚安,神父大人。”
“对了,别再敲了啊,不然我打电话到教堂投诉你喔。”
留下一丝缝隙,你眯着眼,狐疑地威胁着他。
当然,由于夜色昏昏,你并没有看清他舔唇时细微闪过的那一丝快感。那是狩猎者终于找准目标后发出的讯息。
……
单方面送走了那个古怪的神父,你躺在柔顺的被单上,准备再度阖眼入梦。只是半梦半醒之间,你突然又想起刚刚那双如水晶般漂亮的眼睛,有点好奇,有点熟悉,有点莫名狂躁。
啧,现在西方的传教士都那么不上道吗?空手就来?国内骗老年人买保健品的传销组织还知道先拿些卷纸和鸡蛋引君入瓮呢。
信你娘的耶稣。
没有好处的事,你是不会干的。
2.
祂已经沉睡了千年之久了。
烈火,断翼,比起坠落之际刻骨铭心的痛感,上位者那声轻笑才是让祂无比痛苦的根源,祂看见自己的骄傲被往昔圣光刺透,爬满人间黏糊糊的诋毁。曾几何时,祂被锁在火湖之上,抽筋剔骨,日夜遭受无止折磨,即不能起立,也不能昂头。
积怨已久,如今轮到祂的复仇。
地狱之主睁开了双眼。
……
然而令追随者感到意外的是,祂选择降落的地点平平无奇,不是浩淼雪山,也非险恶深渊,只是夜晚纽约一间灯火璀璨的普通高级餐厅。
祂的心思不容猜揣。
祂看着镜子中的那张脸,歪头摸摸下巴,面无表情地拉开大门。
祂仅是径直走到人群中央,场内便开始变得一片混乱,群魔乱舞,人们纷纷褪去衣物,放肆交欢。而祂,祂则随机蛊惑了餐桌间坐着的一位美人,漫不经心地垂眸,扼住她的后颈,熟稔地吻了下去。
唇齿之交,祂微微抬头,拿浸满毒液的视线盯着上空。
三秒后,祂的身后将会响起毫无征兆的爆炸声,纵欲狂欢、烈火燃烧,这挑衅意味十足的举动仅仅是祂在回敬上帝前的小小开胃菜。
完美计划。
只是时间被扼杀在了当下。
祂被身下人突如其来地打了一巴掌,紧接着破碎的酒瓶砸在祂的头上,猩红液体滑过祂漂亮的颧骨和唇角,使祂看起来愈发非人邪魅。
“哪来的疯狗发癫?抓住人就乱咬?”
“呃……恃脸行凶也不行!”
饱含怒意的声音从祂身前传来,让祂感到舌尖泛起甜美滋味。脆生生的灵魂,祂亘古不变的最爱。于是祂抬眸,不甚在意地抚了抚毫发无损的前额,重新看向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人类。
那个刚刚挣脱他蛊惑的孩子。
一个东方人。
黑发深瞳,白衣利落,眼神清明。
祂眯眼,聆听她内心深处的欲望,欲重新施加控制。
然而空空如也。
那是一片细碎泛光的白,漂浮着鬼画符字句。
祂徒劳无功。
……
这促使祂内心某处微动。
祂仿佛又听见了那声轻笑,屈辱感涌上四肢,像是在嘲弄着祂的不自量力:即便是等到末日尽头,祂也永远无法最终获胜。
祂不甘心!
……
从来无人能够逃出祂的引诱,除了千年前的那一位。那位令祂认清现实直堕深渊的好好先生——“圣子耶稣”。
呵,所以,我无聊的“父”,
不妨告诉我,
她也是你的信徒吗?
3.
清晨,天还未亮。
你起床,胡乱捋了捋鬓角碎发,随意倒了杯冰水,顺手按下了身侧老式电话机的留言键。碎碎叨叨的女声从磁带里传来。
“阿雫啊,最近过得怎么样?来那边快一周了,还适应吗?”
……
当然不适应。
你漫不经心地踱步到阳台,微抿了一口水,接连开始咳嗽不止。
岂止是不适应!是八字不合,水土不服,倒霉透顶!
你开始火大。
世界千奇百怪,没见过喝冷水都能塞牙缝的,除了近期的你。
磁带盘里断断续续的声音接连飘入耳。
“对了,那个舅姑婆介绍的小陈怎么样啊?圣诞夜里你们吃饭谈得开心吗?”
开心才见鬼!
那人简直就是流氓,凭白无故抓人就强吻,还敢袭胸!
幸好你反应灵敏,及时把他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才没被占足便宜。
对了……他的下场是什么,最后你有把他扭送到警察局吗?
不记得了……
不管了,反正不重要。
让他死一边去吧。
你看眼壁炉里燃烧殆尽的纸屑,心想西方神明就是不顶用。圣诞老人都是骗人的家伙,说好的很灵,会给人们慷慨送礼呢。切,连赠你份真爱都不愿。
啧,遇到的家伙都是不靠谱渣男。
拉倒,还是赚钱比较重要。
都说情场失意,那事业要得意。
你将头发全部利落地盘至脑后,洗脸,预备出门。
只是单脚刚踏出一步,门边却更快速地站着两个人。
准确来说,是两个神父。
来者不比昨晚。他们面色严肃,开口便带着能冻掉渣的威严,“小姐,你知道启示录吗?”
一看就不好惹。
你想。
于是你难得站直了身子,想想每天不管怎么赶一定会错过的抓狂班车,干脆松弛了下来,懒懒地倚在门槛边,抬眼摆手说道:“我不了解,你们要讲讲吗?洗耳恭听。”
然后你便被迫听了一长串碎碎念的神学词汇,简直让你昏昏欲睡。但是身居外邦,你不忘秉持着国人一向传统温良恭俭让的美德,很配合地连连称是,甚至还不时恰如其分地发问,态度恭敬地如同课上好学生。
不过对方似乎是因此受到了鼓舞,于是开始越讲越离谱。
他说:末日要来了!新约圣经最后一章启示录写着,一千年结束时,黑暗天使将从监牢挣脱。魔鬼要来了!撒旦,小心他的蛊惑!
另一人补充道:没错!就是后天!1999 年 12 月 31 日——千禧年的最后一天,撒旦将让一名女子受孕,诞下恶魔之子,那是世界末日的开始!
此时再看他们一脸严肃的样子,你忍俊不禁。
但是你还是很认真地点点头,说嗯嗯没错,你们说得对,万众一心,打倒傻蛋儿!人类无敌,上帝万岁,噢耶!
讲真,你觉得这俩人就是赶着世纪末来趁机来蹭热点传教的,想必就是为了多多宣传些新人上教堂,捐钱,盖房,做礼拜。这和在国内时你每每逢年过节、初一十五就去寺庙道观拜拜也没差,不过听个响,图个热闹气。
你也想好了,应该入乡随俗,先尝试换个神拜拜,国内老家的神明离这儿还是太远了,老让人家出差跨洋工作来保佑你也不太厚道。
唔,不然明天就先包个红包去市中心的教堂看看好了。
最近确实霉运当头,应该拜拜。
接连着夜里白天轮番上门推销,西方神也算诚恳。
你被说动了。
……
然而,接连着那人便捏住你的肩膀,语气加重了几分力度,面色严肃间夹杂着几分恐惧,“是你!撒旦,他会来找你的!你无处可逃,你将是他的掌中之物!”
“你必须现在和我们走!去安全的地方!主会庇护你的!”
……
神经病。
越发魔怔了。
你被说动的那一点点心意全盘收回。
你讨厌生人的随意触碰。
还有这是什么新型拐卖妇女的方式啊。
太没礼貌了,他们。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比不上昨天夜里那个漂亮家伙。冒犯轻浮,绝非君子之举。
于是你也不想同他们太客气了。毕竟再磨蹭下去,你上班就真的要迟到了,也买不到第一手最新鲜的食材。
你沉吟,看上去像是思考,认真地抬头对他们说道,等我一会儿。
然后你转身走进厨房,往东北角的陶罐里抓了把米,来到门口,狠狠地撒在了那两人的身上,嘴里念念有词。
“退散,退散,恶灵退散。”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呵忒!急急如律令!”
“南无阿弥陀佛,神经病快滚,神棍也给我滚!”
对面两人被你的举动吓退了半步。
见状,你把手心最后一点米粒用力甩在了他们脸上,拿出身侧的菜刀,顺手擦了擦刀刃,贴在其中一人的脸上,像预备斩猪肉前似地拍拍,笑眯眯地换回英文说:“乖,没事了喔,别管那见鬼的傻蛋儿了,但是现在你们再敢堵在我家门口,我让你俩立刻、顷刻就去地狱陪他。”
然后那俩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跑了。
你重新捋了捋鬓角碎发,合拢风衣扣子,出门。
先礼后兵,你一向做得很好。
……
啧,太离谱了,为什么人家西方魔鬼撒旦要来找一个中国人。
现在纽约的骗子行骗前都不过脑子吗。
有病。
美国人脑子都有病。
4.
你走出楼道,撑伞。
意料之中的鸟粪掉在头顶的伞面上,开出一朵不太美妙的花。
与此同时,你的右眼皮狂跳不止。
你想,果然来这狗地方就是让人水土不服,今日收工后还是赶紧去医院看看眼科。
已经懒得和又同你擦肩而过的班车置气,你熟练地扯着伞狂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街上没一个人比你更癫。然后你就撞到人了,难得的。
见鬼,那人好像是突然从路边冒出来的一样,比雨后春笋还噔得快。
“您没事吧,女士?”
“额……神父?”
你不太确定地说。
接着你看见那人摸摸鼻子,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可又眼珠一转,重新打量着你,用一种古怪的神情。
无它,祂的法术在你身上总是间歇式失效,原因未定,比如现在,你竟然还记得祂。这一切荒唐事只令常年傲倨于人类之上的魔王感到被冒犯的暴怒。
话说回来。
你当然没心思再分出去想他干嘛这样毛骨悚然地盯着你,只觉得他可能也和你一样,来这儿后水土不服,该上眼科看看。
也算是熟人,你懒得和他客气,准备随意打个招呼道个歉就走。
只是他先喊住了你,双手插着兜,一副闲庭信步的姿态。
他说:“女士,如果我是你,我会先去菜市场看看,那里应该只剩下最后一条可怜的小蛇可卖。”
语罢他耸耸肩,轻轻眨眼,“也算是昨日忘记带鸡蛋上门的补偿。”
你礼貌地勾起唇角,道谢。
然后没理他继续往隔隔隔隔壁条街——你工作餐厅的方向奔去。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一堆古怪的话,以及这个消息确实很诱人,但是你今天真没打算煲蛇羹,所以还是上班打卡比较要紧。
……
呃,结果你就迎来了搬到这个破城后第一个好消息。
你拎着伞,目光定定地望着街口熊熊燃烧的大火,内心狂喜。
咳咳。
只是你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
于是你随便拉了身边一个人,一脸悲痛地试探性问道,天呐,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女士。整条街都炸了。”
头顶上飘来一个凉飕飕的声音,带着愉悦上扬的调子。
你抬眸,发现不知何时拽着的人变成了那个神父,他笑眯眯地望向你,眼梢挂着蛊惑人心的玩味。
你一时间有些晃神。
……
与此同时,你的左眼皮狂跳。
都说左眼跳财。
啊,是喜事啊,你美滋滋地想。
沉吟半刻,你拨打了个电话给老板确认事实,未接通。
OK,仁至义尽。
终于想起身边还站着个古怪的家伙,于是你挑眉对他说,走吧,上菜市场去,你不是还欠我两箱生鸡蛋吗。
荣幸之至。
那人吻吻你的手背。
喔,老天,他这行为可真不像是个神父,你再次想。
5.
祂不过是分心,稍稍留意了她一会儿,她便状况百出。
不过看着她因祂倒霉,这使得走在街上的祂心情不错。
直到一个不长眼的小子踩着滑板撞在祂的身上。祂垂眸,看着那人套头衫上印着哥特式字体的“Go to Hell”,唇角一勾,礼貌地对他说道,噢,很不错的衣服,我喜欢。
只是现在人类都太暴躁了。祂还没有做出什么举动,那眼盲的小子就急着送死,竖中指,混着脏字对着祂喷着唾沫星子,丝毫不知道招惹的对象是谁。小孩,无人教导你要敬重神明,最不济要尊老爱幼吗?
于是祂盯着他,眼皮微眨,看着下一刻迎面而来的货车撞在了那人身上,将他压得粉碎,有点惋惜。见状,祂撇撇嘴感慨道,这真是件不错的衣服,让他下地狱也穿着吧。
不要以为撒旦不讲道理,祂觉得祂还是挺好说话的。
嗳,有时候魔鬼比人类可靠谱多了啊。
祂踏入地狱之门,看着底下因受刑尖叫痛苦的灵魂,随意把玩着从魔蛇七寸刚剥下的鳞片,懒懒地斜坐在王座上。
祂享受这种把一切掌控在手心里的感觉。
人类无非都是那几样,虚荣,情欲,金钱,贪婪,暴怒,数不清的“原罪”,可不至七桩。啧,祂为什么要折服?祂凭什么要屈从?祂仅需轻瞥一眼,便可引诱一个最纯洁的少女顷刻堕落,令亲密无间的夫妇互相背叛,让品德无暇的圣人眼红屠城。
这次祂也绝对不可能失败。
只是祂看向镜中那位被信徒们圈养至今、金发碧眼瑟瑟发抖的“真命天女”,突然感到一阵厌烦。于是祂指尖微动,那人瞬间头颅滚地,带着惊恐的表情,血流不息。
计划之外,祂并不喜欢被安排的感觉。
……
祂想起了那一个意外。
祂亲眼看着她踏进教堂,虔诚无比,和常人无异。
双手合十,圣光洒在她的脸上,倒是有那么几分生厌,令祂想起千年前那个害祂被驱逐的罪魁祸首。
只是下一刻,祂就拍手大笑不止。
那个女孩刚走出教堂门,便径直面无表情地将十字架扔进了垃圾桶。
……
所以我的“父”,你还要和我赌吗?
这一个灵魂,她当然属于我。
6.
菜市场。
你的领地。
你背着手巡逻了一圈,鱼翻腾,鸡探头,翠绿嫩西芹,血粉色番茄,赏心悦目,都不是你想要的。
你径直走向柚子叶。捧起一沓,清新气息扑面。
卖菜的阿姨将袋子递给你问道,怎么阴天还撑伞,这天气看似也无风雨也无晴。
听罢你转了转伞,给她亮相了一下沾满鸟粪的离谱伞面,叹了口气,饱含沧桑答道,衰啊。
这不,来买点柚子叶回去洗澡去晦气。
阿姨呆滞地点点头。
……
你很快就挑好了今日的硬菜。
一只油光水滑的肥鹅。白羽红喙,活力十足。
你拎着它的捆绳,走出市场。
此时细心的读者可能要问了,神父呢?
噢,神父跑了。
你诚恳地怀疑他是不愿意买单,所以开溜了。不然怎么解释你刚挑完菜扭头他就消失不见的事实。总不可能是菜市场剁肉杀禽太血腥了被吓跑了吧。
当然,人来人往,萍水相逢,你也没太在意。
……
然后在你发呆之际,你遇到了同事。
“Hi,Zarah。”
他挥手同你打着招呼,亮出一口好牙。
那个大喇叭热心肠的家伙。
你答,哈哈,好巧,你也旷工啊。不是,我们餐厅还好吗。
他满脸忧愁,说道这是末日预兆,他猜。今早纽约各处都发生了不知名爆炸和各类突发事件,我们工作地点也没有幸免,老板心情很低落。
你连连称是。
心想美国人都有末日焦虑症。
简而言之,都有病。
这个想法在你被强行拉进教堂后便更加坚定了。
身旁的修女塞了个十字架给你,面容仁善忧愁,道你诚心祷告,上帝便会保佑你的。上帝祝福世间每一个灵魂。
你信了。
她讲得好恳切。
于是你双手合十,许愿。上帝,如果你灵,让我出门别再淋鸟粪了。请你告诉那群该死的鸽子,这个东方人没招惹你们。
祷告完毕,你拎着活鹅和同事一块儿走出教堂门口,神清气爽。
你太开心了,从现在开始终于不用做个阴天打伞的傻逼了。
只是你忘记了一件事。
教堂他妈的就是鸽子之家啊!!!
它们成群起飞,不讲武德,把你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慌里慌张开始乱挥手掏伞,结果捆鹅的绳子断了。
老天,你发誓你长那么大第一次看见鹅能飞得那么高那么快。
这叫什么?
煮熟的鸭子飞了。
不是。到手的肥鹅飞了。
于是你狠狠地踹了教堂门一脚,把十字架扔进垃圾桶,重新撑起伞来。
拉倒吧!老祖宗说得对,求人不如求己!
你看着身边的同事满脸震惊惶恐,要同你友尽的模样,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国骂。你冲他腼腆地眨眨眼,心想还是别告诉他,据说你的曾曾曾曾祖父因求雨不灵怒炸龙王庙的绯闻了。
所以比起他,你其实是个宽和派好人。
是吧?
7.
你觉得纽约的神父都有点意思。
当你提着千辛万苦逮回来的肥鹅走进小巷时,敏锐地发现了躺在不远处的老熟人。
奄奄一息,浑身是血,脊背上还安着漂亮黑色翅膀。
你的第一想法是:哇噢,野喔,宝贝。
你竟不知道神职人员的业余活动如此丰富,竟然还玩 Cosplay。
果然是世纪末,大家都有病。不是,大家都狂欢。
得吧,你是个菩萨心肠。
你插着兜居高临下地观察了他几秒,感觉他不像装的,可能真快不行了,于是你赶紧拎着他上楼,趁机摸了把翅膀,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这可比这鹅顺滑多了。紧接着你预备打个电话叫救护车。
然后沙发上的他突然醒了几秒,制止了你拨号的举动。眼神楚楚可怜,你一看就懂了。
他这是对你有意思啊。
不不不,人家是正经神父,禁欲苦行,你在想啥。应该是罗马教廷不报销医药费,他想赖上个冤大头。啧啧啧,太寒碜了。
于是你松手,笑容得体,内心猥琐。矜持地转身去厨房拿医药箱和白酒。
……
很好,刚到厨房,你便发现缸里的白酒空了一半。
你勃然大怒,开始斥责这个家里的酒鬼。
“灶神!司命老头!你出来!我是没有初一十五好吃好喝供着你吗?金元宝有少给吗?香火有断过吗?你不好好看家就算了,还偷吃?!”
“什么?你说啥?是土地公干的?好家伙,您什么时候还学会推卸责任了?”
“你说啥,家里进鬼了?还是西洋鬼?喂,你怎么不拦着?拿钱不办事?信不信我彻底改朝换代,一并炒了你俩?”
“我放进来的?笑话,怎么可能。”
“现在家里除了你们这一堆小神,就只剩我,还有沙发上的那个……”
你顿悟了。
8.
祂起身,懒懒地甩甩翅膀羽翼,唇角微扬。
人类无非就是那么几样,好骗。祂仅仅是略施小计,她便上钩。
祂的指尖浅划过客厅书架上摆的书脊,然而看清内容后一滞。佛,道,儒,基督,犹太,天主,撒旦……她还真是百无禁忌,心性不定。
祂不悦蹙眉,抬手一挥,非我族类的物件瞬间随烈焰化为灰烬。
……
隔着空旷的书架,祂与女孩双目对望。
卸下伪装,祂露出原本面目。
血瞳黑翼,带着蛊惑人心直堕地狱的妖魅狠戾,明眼人一看便知绝非善类。而祂盯着女孩微笑道,好久不见。
女孩愣在原地,眼中满是想起一切的了然。
圣诞,爆炸,吻。
祂喜欢看见人类手足无措的模样,尤其是看见她投降。
……
只是下一瞬,她便恢复了常态,满脸放松。
她看着他,歪头回敬了一个相似的笑容,扭头打开抽屉,从袋中取出几只檀香,点燃。不甚在意地继续念叨着。
喂,灶神爷吗,去把你的各路好友都一并喊来啊。今日我们改炖乌鸡汤,好靓哋,问问他们要不要来饮啊。
9.
那家伙翘着二郎腿坐在你客厅的单人沙发上,霸气侧漏。
切,一副装逼样。
你暗暗翻了个白眼,双手交叉于胸前,态度良好地问道:“何方神圣屈尊大驾啊?蔽所真是不甚荣幸蓬荜生辉。”
他抬眼看着你,没有回答。
意思很明显了,不想过这些客套的繁文缛节。
你随着他的目光移至书架上那堆幸存品,懂了。
有点离谱,但是你很容易就接受了当下的一切。孔子怎么说的,敬鬼神而远之。还有老话怎么说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于是你恭恭敬敬地一拍桌子,挑眉问道,“您有何指教啊?”
他笑了。
“当然是为了蛊惑一个无辜的灵魂堕落。”
不知何时,他贴在你的身侧轻语道。
噢,你思维发散地想道,真棒,原来自己还不够摆烂啊。
虽然杀鸡焉用牛刀呢,让你沉沦暴富不是更快吗。
但是你还是很配合地上钩了。
谁不爱帅哥靠枕呢,即使对方是个魔鬼。
你很干脆利落地吻上了他,拉灯。
10.
事后。
你躺在他的翅膀上,此时应燃根烟,若无,二两小白干也是极妙。你边数着他羽翼边缘的细绒数量胡乱想道。
他福至心灵,霎间你心念念的酒水便送入口中。
这日子太爽了。
除了有一点你觉得有点奇怪。
你没忘今天是 1999 年 12 月 31 日。千禧年到来前的最后一天。
之前那两个家伙怎么说来着。
魔鬼要找他的真命天女酿酿跄跄生娃毁灭世界。
呃。
你可不觉得撒旦“命中注定”的情人会是个东方人。这可太离谱了。
所以他现在还在这里干嘛?
于是你仰头,看着他的下巴,当刀直入地开口问道:“明天世界末日?”
他亲亲你的额头,喉腔发出赞同的声音。
心情不错。
“哇噢,末日尽头会是怎样?”
你好奇地问道,懒懒地翻了个身。
他挑眉,将你重新拉入怀中,“天崩,地裂,一万颗陨石随机砸落。海啸迎面来袭,火山摇摇欲坠。尖叫,放纵,恐惧,狂欢……”他漫不经心地数着结果。
“但是我亲爱的,在末日尽头,本王诚邀汝与之共舞。”
他撩撩你额前的碎发,咬住你的脖颈。
你舒服地眯眼看向他,然而还是带着科考精神地质疑道,“真的,不是说笑?”
对方含笑看着你,意味不明。
“好耶,那我明天不上班。继续旷工。反正都世界末日了。”
你松了口气,搂紧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眼睛。
“噢,亲爱的,停止你天真的幻想。”
“只是换个人管事而已。祂太老了,理应滚下来让贤。”
下一刻,他戳破了你的幻想,嘴角噙着丝丝恶意。
当然,你是有那么一点低落的。
只是很快就释然了。
“哦,有点意思。中国古话有云,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我支持你。”
“你说得对,这世界早就彻底完蛋了。并不需要魔鬼推波助澜。”
“我还以为早就是你的天下了呢。”
你吹吹指甲盖,鼓掌奉承着他。
他垂眸看着你,你看见他眼里带着同你如出一辙的傲慢。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你坐起身来,从枕下抽出匕首按在了他的脖颈处,笑着问道:“你我都清楚启示录。所以,你的真命天女是谁?”
你知道这根本伤不了他半分。只是占有欲与嫉妒本就是爱情原罪,即便是圣人也无法免俗。
他懒洋洋地顺势将刀刃刺入肌肤,鲜血滚落,瞬间化作万瓣蔷薇。
“你真的打算靠一个小孩儿杀进天堂?”
见状,你冷笑道,语气加重了几分,目光不屑。
你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想屠个神来玩玩。
他也不恼,只是垂眸将血花骨朵插在了你的耳边,抚着你的发丝一缕缕顺着末梢,语气轻柔中带着桀骜,揶揄道,“亲爱的,奉劝你还是少看些人类乱编的瞎话为妙。”
你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你的问题。
于是你将耳边的花朵摘下,狠狠地扔到了地上,定定地看着他,目露不悦。一个挑衅的举动。
“嘘,你的问题太多了。”他强行掰过你的脸,咬住你的下唇,喃喃道,“我以为你清楚答案。”
语焉不详。
就是内心有鬼!
你想。
于是你推开了他,把衣物砸在了他的身上,预备送客。
他挑眉,没说什么。
……
恼怒之余,你突然想起了《失乐园》里的字句,心肠又软了下来。
只是你并不想被他勘破。
于是你轻咳一声,背对着他说道,你看过《西游记》吗?知道那个大闹天宫的石猴下场吗?是被压在五指山下,永世不得翻身!
你特意语气间加重了几分力度。
可他却笑道,亲爱的,你是乱吃飞醋恼羞成怒后想咒死爱人吗?
爱人?
他不过是你用完就丢的床伴而已!
谈什么感情!
你想。
然而身体还是不诚实地靠近了他一点点,你拽住了他的衣领,抚平了细微皱褶,凶巴巴地叮嘱道:“我是说,小心一点。别被‘人’忽悠。”
不知为何,你总是会下意识忘记他是个神袛的事实,比如人称改不过来。或许是东方神太多了吧,和人混在一起,让你向来没养成什么严格区分的观念。于是这一点也被他成功地钻空子。你听见他狡猾地说道:
“可我甘愿被你忽悠。”
接着他在消失前快速凑近你的耳边偷了口香吻。
11.
看着空荡荡的家里,地面上满地狼籍让你有点呃,意犹未尽?
Anyway,白酒的后劲此刻上来了,你觉得现在自己迫切需要做些事情转移注意力,比如,找个人唠嗑。
于是你深吸一口气,开始打电话给国内做西方文学研究的朋友。
铃响三声,对面传来一个鼻音浓重含糊不清的喂。
而你握着话筒,兴奋极了:
“你先别讲,你听我讲。”
“我今天!碰到了活的撒旦诶!”
“对了,原来他他真的头上长角啊!”
“还有,你快记下来,他是八只翅膀,乌黑如墨,不是六只,也不是十二只!!!”
“这可是学术前沿!对你研究绝对有用!”
“嗯嗯,不用谢,谁让我俩好呢。到时你发达了别忘了我,论文致谢记得提我一茬就好。”
……
对面长久沉默,像是死了一样。
你有点困惑,喂了两声。
然后话筒里传出一阵风暴。
“啧,雫啊,吃了几颗花生米啊,醉成这样。”
“不多,今日只是小酌了两口,两口。”
你努力回想起此前在床上喝的量,脸红地笑道。
“你还好意思说!”
对面变得更加狂躁了。
“张下雨,你知道现在这边几点嘛?凌晨一点啊啊啊啊!”
“夺人睡梦等于谋财害命!”
“啊!!!”
“可是撒旦……他真的很棒,嘿嘿。”
“够了,别给我再提什么该死的撒旦,你再讲我就送你去见他。”
“哇噢,好啊。”
“这样我们就可以再干一炮了,快带我去吧好姐姐!!!”
对面深吸了一口气,大吼道:
“天呐!张下雨,你真的有病!!!”
然后你听见了电话被强行挂断的忙音。再打过去,便是未通。
你想对方可能把你拉黑了。
你有点委屈,你怎么会有病呢,美国人才有病。
不对,这个世界都有病!
12.
你倒在沙发上沉睡许久。
醒来已是第二天傍晚。
日历已被人们撕至2000年1月1日。千禧年的第一天。
世界和平,窗外霞光璀璨。
你揉揉脸,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恍若隔世大梦一场。
你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一小口,心想自己可别再看那么多玄幻小说了,这脑子联想力真是越发离谱了。
门铃不恰时宜地响起。你想总不会是老板追上家来拎你开工吧。
于是你慢吞吞地耷拉着步子,有气无力地拉开门。
一副消极怠工状。
几秒钟后,事情开始变得诡异起来的。
……
“女士,你有兴趣了解一下撒旦吗?”
上扬的语调飘入耳。
你抬眼,看见门口站着个黑袍加身的家伙,雪白领口露出半截血痕,眉眼含笑,漂亮得过分。
“当然。荣幸之至。”
“不过首先,你叫什么名字?神父大人?”
你伸出手来。
“Lucifer,Lucifer Morningstar。”
他握住了你的手心。
13.
祂端坐在王座之上,从漆黑的深渊中苏醒后,一切都显得那么烦闷。万千世人的欲望与尖叫涌入祂耳边,令祂愈发暴怒。
无聊透顶,庸俗至极。
直到一张薄荷糖纸塞入祂的掌中,散发出草木清香。
纸条上字迹潦乱地写着质朴心愿。
亲爱的撒旦:
要么让世界毁灭,要么赐我真爱。
有趣。
祂垂眸笑了。
祂早已放弃了这个无聊的游戏。
因为祂明白:
那是一个不属于上帝,也不属于魔鬼的灵魂。她只属于她自己。
但是“父”,
关于她的爱意,他势在必得。
完。